胖得专心致志,穷得心灵祥和。

【恨心】花堪渡(六十八)

【注:并不是每章节都会有恨心出场,虽然整个故事都是为他们而写,看,像这章就没有】

【故尘渊和琴少微这两,我还挺喜欢的】

【还没坑,就这样】




【六十八、雪落平原听旧事】

      荒原上,雪花仍在簌簌而落。

      故尘渊的声音混在这样的响动中,却没有被掩盖,反而带上了某种沉远而沧桑的味道,“……我父亲一脉,乃是某个上古部族的族长嫡系,而这一脉生来便具有强大修为,更有一项独有能力。”

     “这一脉之人,为保证血统不致断绝,一生中有一次可将自己血肉骨骼分离出来,再赋予那分离之体灵智活气,作为后裔的机会。但此术消耗极大,需经一段极长时日,才能恢复元气。”

    “而那被分出来的后裔,虽然修为不如本体,但所知所学和本体亦相差无几,或者说,是另一个活着的人。”

      望着面前沉默倾听姿态端正的少女,故尘渊停顿片刻,慢慢露出一丝苦笑,“……而我,就是被分离出来的后裔。”

     “一开始来到这世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承继了那个人的学识,但所有东西对我来说,仍是无比新奇的。”低下头,故尘渊看着自己搁在腿上的双手,语声平静如无风水面,“然而那个把我造出来的人,对我却无比冷漠,像是陌生人一般,甚至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而其他族人知道我是被造出来的,一开始表面上并无什么,背地里却视我为异端怪物,经常说些难听的话。到了后来,他们也懒得避忌,哪怕是当着我的面,也照样讥讽奚落,甚至辱骂欺凌。”

      坐着的少女眨了眨眼,按在琴上的右手食指微一抬起,随即又落回原处。

      似乎看穿了少女的心思,故尘渊轻笑,“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也算是族长血脉,为何他们敢如此大胆?”

       他笑着摇了摇头,“因为那个人不会责罚他们,哪怕他们当着那人的面这样做,最终得到责罚的,只会是我。”

    “但是,这种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那次,我不堪受辱,失手杀死了一名族人。”

      少女原本垂下的眼睫倏然抬起,定定地看着对面依然面带微笑的青年。

   “我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所以跟着他回去,等着责罚。”故尘渊笑着,只是笑容里掺上了寒意,“只是这次的责罚……却比之前的责罚要严厉太多了。”

      原本轻搁在腿上的双手缓慢握紧,故尘渊语声逐渐变得低沉,“那人封住了我所有修为,带我去到一个洞窟里,然后告诉了我,他将我造出来的缘由——”

      他闭上眼睛,嘴角却依然带着笑,“这一脉的血液是天下至毒之物,他要以自身血液替人铸造出一柄魔剑,却由于血液腐蚀之力太强,尝试过各种材料却依然无用,他想起自己还有施展分体术法的机会,便把我造了出来,等他元气恢复后,用以铸剑。”

    “那人对我说,他本来打算等修为尽复,再准备铸剑之事,但眼下事态紧迫,我又伤了族人性命,便干脆在此时动手开炉,也好给其余族人一个交代——”

      “……尔后,我便被那人推进了铸剑炉。”

       说完这句,故尘渊便停了下来,任凭雪花落下,渐渐覆了一身。

        琴少微看着他,按在琴上的双手慢慢放松下来,白雪落在她发上,衣上,琴上,手上,她却似乎并无所觉,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目光柔和。

        良久沉默过后。

       “……其实被烧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看着自己的身躯一点点燃烧,感觉着烈火焚身的剧痛,拼命想逃离,却怎样也无法挣脱。”“

        他停顿片刻,“我破开了他下的禁制,但无论施出什么术法,也毫无用处,而我的元神偏偏又不怕火焚,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躯体变成灰烬。”

        轻叹一口气,故尘渊睁开双眼,低头看着自己身躯,“等我再有意识时,元神已经被封在一柄剑里了。我就这样,在剑中渡过了不知多久。”他对着琴少微一笑,“那柄剑通体血红,你也应该见过它,或者听过它。”

        琴少微思量一瞬,犹豫开口,“……血不染?”

       “道域之人都认为血不染带有魔性,其中剑灵会侵蚀剑主心智,令其疯狂。其实,我从未做过那样的事情,那柄剑也不过是一柄比较锋利的兵器而已。”再次扣指一弹,将身上白雪除去,故尘渊无奈摇头,“虽然血不染本身确有魔性,但有握剑的手,才有伤人的魔剑,没有握剑的手,剑也不过是凡铁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望着琴少微,忽然伸出手来,指尖遥遥指着她,随即于空中一划而过。看到他的动作,琴少微略微一怔,按弦十指骤然绷紧,正准备应付他的出手,却发现迎面而来的不是什么凌厉攻击,而是……一阵柔和暖煦的风。

        那阵暖风拂过少女的发梢,衣裳,琴弦,双手,将覆在她身上的积雪一扫而空,但风中带着的暖意却如春风消融的雨点般,缓缓渗入她身体里,将寒意尽数驱逐净尽。

       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琴少微正要开口,故尘渊却一挥手,抢先截住了她的话,“只是驱寒的小术法,不用紧张。”

       低头看了看自己,确认了故尘渊所说属实,琴少微注视着他,“后来呢?”

     “后来?后来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故尘渊沉吟一下,忽然失笑,“……我一开始被封在剑中时,心里全是恨意,想着如果能脱身离开,我要找那个人报仇,要将欺负过我的族人除去,想将这世上的人全部杀死,还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但得以和血不染分开,能够行走在这世间时,之前想的那些事情,我却一件也不想做了。”把黑鲛绡重新覆于眼上绑紧,故尘渊站起身,“能以人身活在世上,或许就是最好的运气了吧?”

        看着他的举动,琴少微眉尖轻蹙,“你准备要逃了?”

      “如果我说是,你又有什么办法?”故尘渊微微歪了头,“你试一试,看是否还能自由活动?”

       清润墨瞳倏然睁大,琴少微低头注视自己身体片刻,复又抬起头来,脸上渐显冷漠神色,“我不是你对手,也是防备之心太弱,如今你要怎么处置,我都接受。”

      “怎么处置都接受么?”慢慢踱到琴少微跟前,故尘渊半蹲下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那么——”

        漠然看了他一眼,琴少微紧抿唇瓣,闭上双眸。

        ——有淡淡的苏合香气息飘入她鼻中,同时传来的,还有衣料轻轻蹭擦的声响。尔后,她听到耳边响起一句,“小姑娘,你就别再跟着我了。”

        语气轻柔,却满含无奈之意。

        听到这句话,琴少微一怔,睁开眼睛。

        黑绡蒙眼的青年正伸臂将她圈在怀中,却又极小心地没有让自己任何一处触碰到她——他就是那样虚抱着少女,面上笑意遁去无踪,神情一派沉郁。

       “……多谢你,这么久以来,只有你愿意听我说完这个不是故事的故事。”

         抬起手,他揉了揉少女的头,“但跟着我太过危险,我也只能这样做了。禁制存在时,能隔绝外敌和寒气侵袭,一段时间后则会自行解除,你就在此安心等候吧。”

        听着他的话,琴少微抬眸注视他,语气平静,“你一直避而不说与何人达成什么样的交易,是何人替你施下这固体定魂的术法。你一日不说,我便会一直追寻到底。”

        无奈笑了笑,故尘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向着那座直入天际的玄圃峰而去。

        ……

        ……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这一句脍炙人口的诗句若是让攀登过玄圃峰的诸多各门派弟子来改写,恐怕十之八九会改写成——我见雪山多肃杀,料雪山见我应如是。

        道域中,除了势力最大的四宗外,还有许多宗门流派。这些宗派虽不如四宗传承久远,但亦各有所长,时而有弟子崭露头角,而这些菁华弟子与四宗弟子相较起来,也未有逊色。于是,能让所有人公平施展所学的天元论魁,便成了最好的较量途径。

       但如许年来,能登上道域权力最高点,又非出身四宗的神君却只有一位——然而这已经足够证明,不论自己出身何门何派,只要有足够实力,都有成为神君手握顶峰权力的可能。正因为此,在参与者的眼中,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只要能获胜,其余一切皆是浮云,无关紧要。

       听过那些途中发生过的惨事的人,都已在心里作了提防,他们自信无论何种出手,自己都能尽数招架而不至于丢脸落败,但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愿——尤其是遇到某个面分阴阳,发有黑白的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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