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拖更的……栩墨君

【二十五、此时相望不相闻】

     三樽流霞祭河汉。

    被这昭华城的百姓看得无比郑重，须由花主主祭的昭华祭，实际举行祭祀时，也不过是让一袭华裳的少女按部就班做过一系列祝祷动作，三杯浓醇美酒祭过天地鬼神后，便算是完成了——不过自今年的花主露脸之后，便有耳尖的百姓听得挤在前头的，平日倚仗有财有势、欺男霸女的沈家少爷嘴里，一直在念叨着“好俊俏的脸蛋，身材也凑合”，“这姑娘，公子我绝不能放过”等不堪入耳的零散词句。

    祭祀已毕。

    昭华祭的祭祀仪式过后，直至天明时分，皆是众人热闹欢聚的时刻，而彼此有意的年青男女或是结伴于江边漫步，或是相偕于桥上观灯，藉此机会一诉心底思慕之情。那些旗手乐师等俱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年青人，按往年惯例，等仪式过后就可与他人一道欢庆，所以待到祭祀完结，原本肃立祭台四周的旗手乐师歌姬等便鱼贯而散，混入喧嚷人群之中。

　　一时间，祭台上只剩了忆无心以及两个正在收拾物品的道士。照往昔来说，选出的花主应当与侍女待在一处，以免出什么意外纰漏，等天亮后乘步辇返回祭庙。但今次情况却与之前不同，所以连应有的侍女也一概撤去，任忆无心自由行动，只要天亮后回到祭庙再祝祷一次，便允她可以离开昭华城。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华美衣裙，再抬眼瞥向祭台周近仍未完全散去的人们，忆无心犹豫少顷，原本就紧抿着的唇几乎成了一条线，显得颇为紧张。明明前方数尺就是走下祭台的台阶，她却感觉脚上像是灌了铅，硬是迈不出步子。

    ……不是没有见过众人聚集的场面，但若是这些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是让人难以舒缓的。

    手指下意识搭上腕间的七彩云珞，她慢慢摩挲着那光润微温的表面，这才感觉稍稍放松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刚要举步，视线却不期然对上人群中一双赤红色的眼眸。

　　那双眸子的主人表情平静，微抬了头与她对视。片刻之后，他突然转过身，向人群外行去。忆无心愣了愣，抿紧的唇还没来得及启开，脚步已经像有自主意识般，三步并作两步奔下祭台，全然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小跑着追了过去。

         ……

         笙歌虽散，游人却未离去，有那么些机灵的摊贩早已在江岸两边占好了位置，担子小摊上都挂着照明的灯笼，好让路过的行人看清摊子上的货物。一时间，只听得人声喧嚷，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混杂着小童嘻嘻哈哈的笑声，倒是好一派热闹景象。

　     身上衣裙在行走中不时泛出隐隐银光，忆无心跟着前面的人，在人群中落落而行。她平常惯扎的高马尾被精巧秀丽的发髻取代，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不似往日薄纱遮脸的神秘，反倒是透着股少女特有的轻灵之感。

         这么一个美丽少女走在人流里，难免引来路人欣赏乃至于无礼的目光，只是她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来搭话，其原因尽是在于她跟着的那个人——黑白郎君皱着眉头走在前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去哪里，只一味地往前走，忆无心跟在他后面，也完全没注意到旁人盯着两人的奇异视线。

　     在其他人眼中，年纪轻轻又英气明丽的忆无心，纵使手上有七彩云珞这个造型特异的手镯，也不过是个女儿家为了妆点自己而戴的饰物，让人难以联想到灵能或者武林中人上去。但这么一个纤细娇小的姑娘一直紧追前面形貌奇特而又气势凌厉的男人不放，却令人不由得往某些不好的方面想了。

         待走到行人较为稀少的地方，忆无心才紧走几步趋到他身边，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摊档喧闹游人如织，她声音也并不是很大，本应轻易被盖过，只是她话语刚出口，正要举步的人却倏然停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无事！”

         又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表情，忆无心迟疑片刻，忽地拐开话题：“黑白郎君，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止住脚步，黑白郎君侧目看她一眼，又偏过脸去：“需要告知你吗？”

         也跟着驻足站定，忆无心又沉默了少顷，轻轻点头：“……需要。”

　     遽然转头，黑白郎君皱眉盯着她：“小丫头，你说什么？”

      “我……”从唇间挤出一个字，却又没了下文，忆无心眼睫低垂，似乎在踟蹰着什么。黑白郎君盯着她，手上阴阳扇轻轻摇动。

　    此刻他们所站之处，旁边是个卖花灯的小摊子，摊主是个看起来十分和蔼的大娘，认得少女是今年的花主，也不以为忤，反倒很是殷勤地挑了个做得最精致的花灯递过来。正在踌躇的忆无心一愣，刚要推辞，大娘已经笑着把花灯塞到她手上，转身继续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在手上花灯上绘着的“岁岁平安”四字上停驻少顷，忆无心慢慢抬起头，“过了这座城，我要……”

         她的话刚起了个头，拿着花灯的手忽然被人一下抓住，话语也被硬生生打断。忆无心看着自己对面的黑白郎君，又看看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立马下意识要挣开，只是她一动，那手却像水蛇般越抓越紧，不肯松开。

        蹙起秀眉，忆无心疑惑地顺着那穿有华丽绣花衣袖的手臂往上望去——一个外貌尚算英俊，但眉目间透出下作气息的青年正抓着她的手。看到忆无心望着自己，那青年对她一笑，像是根本没看到她皱起的眉头，更不理会旁边的黑白郎君，只是自顾自地开口：“姑娘，你愿不愿意做公子我的第八房妾侍？”

         他的目光像是膏药一样，死死地盯着少女的脸，嘿然笑道：“公子我也是一表人才，只要你肯答应，我敢保证你吃的用的，都是这城里最好的，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何必跟着那些长相怪异的人厮混，浪费了这么好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