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得专心致志,穷得心灵祥和。

【恨心】花堪渡(二十四)

 【二十四、谁家有女初长成】

     不过寥寥数日,弹指已过。

     暮云收尽,风清月明,点点繁星如同无数盏荧荧银灯,与人间璀璨灯火交相辉映,几乎分不清何处是天穹,何处是人间。

      昭华城内人声喧嚣,处处灯火明亮,几乎把夜色驱赶净尽,就连城外的茂江,也是一幅河灯映清波,朵朵金莲开于江面的耀目景象。

     纤指捏着掐丝银蝶步摇,在坐在镜前的忆无心头上比了又比,好一会儿才挑准位置,慢慢插入发间。放下手,如萱望了望镜里映出的人,低声笑起来:“无心,我就说你打扮起来一定很好看,不信的话,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

     依言睁开眼睛,忆无心看向镜子,不由一怔。

     镜里的人是她,却又不像她——

     平日掩在帷帽黑纱后的面容,此刻经过精心妆点后,竟让她觉得有几分陌生。不同于身边如萱的柔弱秀丽,少女的轮廓颇有几分父亲的飒爽英气,眉眼间却又混杂了来自于母亲的娇美,两相融合之下,酝酿出来的,是一种别样的明媚灵秀,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手搭着忆无心的肩膀,如萱凑在她旁边,脸上笑意盈盈:“怎么样,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语气里满满的赞赏之意。

     湛蓝如海的眸子眨了眨,镜里的人也同样眨了眨眼睛,忆无心看着镜子,轻轻摇头:“不是认不出来,只是平时……”

    “只是你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人,穿着打扮不能太过显眼是么?” 一下截断少女的话,如萱撇了撇嘴,“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太麻烦了,明明是个年轻姑娘,为什么整天都要穿得一身的黑,还要戴个帽子把脸遮起来?”

     一边喃喃抱怨,一边转身从侍女手上接过放着祭服的托盘,如萱翻了个白眼,“算了,武林中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既然今天城主让我来帮你上妆的话,我就得好好完成,不然肯定会被训斥一顿……”她说着,自托盘上拎起那件祭服,唰一下抖开。

     一片华美绵密的银光随着那衣袂舒展,倏然闪过。

    ……

     城外茂江边上。

     漫天星辰倒映在江水里,让人几乎要怀疑那江水下方,还有一片璀璨明亮的星空。在如此清朗的星光月色下,搭在江岸平地上的高大祭坛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银色,宛若用纯银打造的一般。

     尽管祭祀尚未开始,但作为十年一度的盛事,好看热闹的百姓们早已三五成群地来到江岸边上,等候一睹新任花主的真容。而人群中神色各异的年青男女们则是不断顾盼打量着周近的人,偶尔偏头与身边的同伴低声交流几句。

     ——这由花主主祭的昭华祭,对于昭华城里尚未婚嫁的青年男女来说,不仅是少有的盛事,还是他们难得的、能光明正大与其他年青人接触,乃至于互诉思慕的机会。

     外围的百姓哄闹拥挤,热闹非常;而最靠近祭台的一圈,城主及城中几个有名的大户贵人等,也彼此相谈甚欢,一派和乐气氛,惟独在他们略后方处,却划出了一隅小小的安静角落——赤红眼眸微微眯起,阴阳扇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痕迹轻轻摇动,黑白郎君长身而立,脸上带着不耐的神色,不时瞟向远处的街道。而那沿途灯火煌煌的长街之上,却依然无有什么太大的动静,除了三五成群的百姓外,就只有各家挂在檐下的灯笼,随风不时摇动。

     又过了少顷,黑白郎君终于忍不住冷哼出声,拂袖转身打算离开。只是他刚转过身,一声清脆悠长的云璈声便乍然入耳,随后响起的,便是周近百姓纷纷杂杂的语声。

     当听到那声云璈脆响,黑白郎君的动作陡然一止,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转过来,举目望向乐声来处。

     起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列在风中不断翻覆飘动的银红色旗幡,持旗人的后面,是两排身穿月白衣裙的秀丽女子。她们或双手持笙,或怀抱箜篌,行走时黑发衣袂随风飞扬,宛若一群从天宫下降人间的出尘仙子,引得路人啧啧赞叹。

      而紧跟着这些乐师的,是数行正曼声吟唱的美貌歌姬。她们歌声柔婉清丽,丝丝缕缕在耳畔萦绕盘旋不去——

   “九月黄华菊正香,家家把酒赏重阳;芙蓉苞向枝头结,橘柚垂垂又早黄。

       十月芦花似雪飞,初冬时节百花稀;山头枫叶呈奇采,赛过三春锦绣围。

       冬月山头落叶时,芙蓉落到水边枝;莫言寒冷无花意,花信风来到处吹。

       腊月家家种水仙,山如睡黛雪如绵;铜炉兽炭相围聚,开到寒梅又一年。

       四季名花四季香,人人都为看花忙;花开须要及时赏,莫对空枝枉断肠……”

       待乐师歌姬俱都依序向前后,队列最末的一座步辇才徐徐而来,霎时将在场百姓绝大部分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熏风和暖,步辇四周的层层薄纱帐幕便随之翻飞,只是无论那帐幕如何被风吹动,也只能透过薄纱,隐约窥见其中端坐的身影,其他的细节,却是再也看不清楚了。

       待得那旗手、乐师、歌姬等走到祭台前,便如利刃分水般分开两列,在祭台下首四周立定,神色尽皆郑重肃然。而那座轻纱围蔽的步辇,在这个时候也停了下来,缓缓落地。

       在围观百姓熙熙攘攘的声音里,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慢慢撩开薄纱帐幕。

       仿佛清风吹散了山间白雾,把掩藏的景色渐渐显露出来,当那只手的主人踏出步辇,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人群里不禁传出了低低的倒抽气声——

       非是西子捧心的柔美,亦不是无法逼视的艳丽,更不同于魅惑人心的妖冶,她的轮廓是英气的,又混着几分明媚秀丽,但从她整个人来看,却是一种自然空灵,如同清风明月的美。没有腻味的矫揉造作,没有突兀的生搬硬套,有的只是让人情不自禁想亲近的清淡柔和。

        她就如此安静地站在月下,视线扫视过周近百姓,任凭星光月华给她身周勾上淡淡银边,乍眼望去,恍如落入人间的天女,正努力分辨自己身处何处。

       少顷之后,她忽然偏过头来,略带惘然的目光不偏不倚,对上正注视着她的黑白郎君。两人视线相接片刻,她眼中那抹惘然蓦地褪去,换成了安定宁和的神色。微微启唇,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瞥到旁边的人,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对着黑白郎君弯了弯嘴角。

      浅淡如风,清柔如月的一笑。黑白郎君微微一怔,那露出微笑的人却已经转过身去,踏上了祭台的台阶。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她挺直如修竹的妍丽背影。

      一怔之后,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继续看向已经走上祭台的人。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美丽的,那种长成后初次展露的,满含生气与灵秀的气息,让人一见难忘。

      倏地,一旁传来个沙哑,又透着几分气弱的声音:“意外,当真意外,今年的花主姑娘,比那些楼子里的花魁漂亮得多,要是能把她收了当妾侍,我也就满意啦。”声音虽小,内中不堪之意却清楚明白。

      那气弱声音刚停下,另一个略尖的声音已经凑趣地接了他的话:“公子你想收了她的话,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是个外乡之人,公子大可趁今晚人多混乱之时——”那声音嘿嘿了两声,“到时公子你想对她做什么,还不是随你的意么?”

     听到这话,黑白郎君倏然转过脸去,瞥向仍在交谈的那两人,眼眸已经微微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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