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得专心致志,穷得心灵祥和。

【恨心】花堪渡(十五)

【十五、令月嘉辰皆不见,应晓此梦殊途】
    伸手抚过被磨得光滑的弩臂,忆无心的目光在带有血槽的锋利箭头上停顿片刻,乍然闭眼,复又缓慢睁开,眼中一片清明,像是明瞭了许多事情。
    ——与其说这是一个幻境,倒不如说是一段游离在外、不知来处的记忆,若一个不好,就永远迷失在这记忆之中。但纵然知道自己和黑白郎君都身陷其中,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脱身,而且也失去了与生俱来的异能,只能先沿着现在所知情况走下去,找到黑白郎君,再揣摩要怎么离开这里。
    只是……忆无心再度把目光投向那座城池,眼底流过一丝无法掩盖的迷茫神色。
    过得一些时候,她把连弩重新负在后背,缓步走向被拴在旁边树下的黑驹。利落地解下缰绳攀上马背,鞭梢在空中抽出啪的一声脆响,黑马仰头嘶鸣一声,陡然向那青黑城池风驰电掣般撒蹄奔去。
    片刻之后,那座孤零零的城池在视野里愈发清晰,忆无心抬目远眺,刚打算把这城池看个仔细,手下缰绳忽地一扯,猛然刹住马蹄——一道壕沟横于前方不远处,数十骑游弋在周近的骑兵向这边看来,随即吹出一声尖锐唿哨,马刀纷纷锵然出鞘。其中一骑帽带白羽的骑兵双腿一夹,首先向少女驰来,稍后之处又紧跟着十数名骑兵,与领先那一骑列成大雁斜飞之势。
    忆无心下意识摸向手腕,却没摸到熟悉的七彩云珞,她微微一怔,忽然抿紧嘴唇,踟蹰片刻后再次取下连弩。
    明明从未接触过弓弩一类武器,细长而带有薄茧的手指却好似有自己意识般,将弦线挂于连弩钩上,也并不去瞄准目标,只朝着某个方向略微一停,拉簧弓弦之声乍然响起,一名兵士已经从马上颓然栽倒,一支黝黑铁箭穿过他的肩头,鲜血沥沥而下。其他兵士先是一愣,随即齐齐发出一声咆哮,加紧向少女方向迫来。
    马蹄渐趋渐近,忆无心皱着眉打量四周,方向骤然一转,自斜刺里冲出这十数骑范围,朝那座城池奔去。听得身后有拉动弓弦的动静,她一手扣住连弩对准后方,紧捏的机簧陡然松开,又是一支铁箭呼啸射出。
    没有听到箭矢入肉之声,只听到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响动,随后一阵混乱蹄声传入耳中,少女趁隙回头一瞄,只见一名士兵滚落地上,战马亦脱缰奔去,其余骑兵被这情况弄得略略一顿,缓了片时。
    忆无心迟疑少顷,城头陡然传来一个粗豪声音,“令月!还不过来,愣着做什么?难道要等那些小兔崽子一起来围攻你吗?”
    令月,令月……忆无心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浑身突然一抖,眼眸陡地大睁。她再度立定回头,看向后方均是黑衣玄甲的骑兵,目光却好像越过了难以计数的距离,像是要直直望见数里外的敌军大营,看穿那中军营帐一样。
    ……心口先是一窒,随后有闷闷痛意潮水般涌上,酸意充斥鼻中。
    随着粗大链条缓缓放下,吊桥“轰隆”一声砸落在护城河两岸上,扬起漫天烟尘泥屑。“令月!”城头又是一声咆哮,“快进城!”
    忆无心乍然惊醒,手上缰绳一抖,黑驹快若疾风奔过吊桥。余下的黑衣兵士也试图跟着她越过吊桥,奈何城头一声令下,数簇羽箭夺夺有声地射入众兵士马蹄前三尺之地,硬生生把他们拦在了桥头。
    ……
    在严加戒备的城里逛了一遭,却没发现打算找寻的人的踪迹,忆无心思索了一霎,决定还是先寻到记忆里的令月住处为好。
    坐在桌前,扯下脑后发带,忆无心任凭一头如瀑青丝披散下来,盯着铜镜里的景象,久久不语。镜子里的人轮廓清秀姣好,一双灵动眼眸漆黑如点墨,虽然身穿最简单朴素的布衣,却难以遮蔽住明朗清新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气息。
    ——只是这脸孔再好看再美丽,也不是少女自己原来的容貌,而是令月的容颜。忆无心伸手摸上脸颊,怔忡半晌后,忽然把手移到心口,极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令月,自己虽然在这段记忆中用着她的身份脸孔,乃至于武学兵器,但所知实在是极其有限,充其量明晰情况的,也就是当下这座城池已经被敌军围困多日,潮水般的进攻打得守城兵将喘不过气来,折损士兵若干,却丝毫没有卸下甲胄弃械投降的想法。
    不想投降,亦是不敢投降。
    这座七迳城已经是大祁仅存的数座城镇之一,而捍卫此城的兵将皆是由国中罪大恶极的刑劫囚徒组成,虽说尽是恶贯满盈之辈,却奇迹般忠心守护着这座城镇,使它变成了大祁历史上最牢不可破的城池。但也正因这个原因,守护这座城池的兵将早已成为邻国的眼中钉肉中刺,纵使投降,也必定在敌军手下难逃屠城的结局,既然如此,何不死战到底?
    忆无心蹙着眉头,慢慢思索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可惜脑海里对之后的走向,却是丝毫没有提及。她正想得出神,肩膀却忽然被搭上一只大手,方才城头那个粗豪声音同时响起:“令月,你今天出城做什么?”
    忆无心霍然抬首,视线对上一个蓄着虎髭的彪形大汉。她停了半刻,轻声回答:“我……我去摩云崖散散心而已。”
    听得她略带迟疑的语气,又定睛看了少女好一会儿,大汉忽地长长叹出一口气:“有什么难过的,尽可以跟你石叔叔说出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想什么,我还不清楚?”他重重一跺脚,“嘉辰那个王八羔子,居然是敌国的密探,不仅害了你家所有人,这回更领军来攻打我七迳城,简直混账到家了!枉费之前我还觉得他是……唉,不提也罢!”
     只觉得心跳又停了一下,忆无心闭了闭眼——方才城外毫无征兆的心痛感觉,终于找到来源。
     她慢慢攥紧五指,脑海里再浮起的景象,是一名神情沉静,眼眸如深潭般难以见底的青年。

评论(2)
热度(34)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疯狂拖更的……栩墨君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