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得专心致志,穷得心灵祥和。

【恨心】花堪渡(十四)

【十四、误入南柯,千载兵戈犹在目】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一叶轻舟缘溪而下,在漂浮着花瓣的溪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清亮水痕。

     掐指算来,此时已是七月将尽,早过了桃花绽放的时令,只是这两岸的绛红粉白却开得煞是娇艳,一派灼灼其华的景象。依旧一袭黑衣的少女从水里捞起片花瓣,看着那鲜润的颜色,又诧异地望向两岸,“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桃花?”

     立在船头的黑白郎君并未回头,从忆无心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他的后背。听到忆无心的话,他也没有接过话柄的意思,只是轻哼了一声,权当回应。少女也并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接续下去,“我听大匠师说,九界之一的道域是一片按奇门遁甲的八门划分的陆地,八门的位置每过一甲子就会变动一次,外来的人如果在八门位置变动的时候进入道域,就可能陷入清浊不分的幻象,难以脱身。”

     说完这段,忆无心举目看向渐近的小渡口,又迟疑了半晌,忽然轻声开口:“其实我自己也足以应付不少事情,你如果想去找寻其他的对手……”她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搓揉着指间的花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不用陪我前往道域……”

     黑白郎君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哼,吾只是觉得,道域或许也有能与黑白郎君一战的对手,并非特意与你结伴。小丫头,莫要胡思乱想!”

     忆无心愣了一下,倏然把沾了花汁的手指往衣服上一擦,神情从迟疑转成恍然:“原来你还是为了打架啊?”

     她停顿片刻,轻轻摇一摇头,“如果有一日,你成了天下第一,再也寻找不到其他对手,那你又要怎么办?自己一个人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真的不会觉得寂寞吗?”

   “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又岂会轻易穷尽?就算有一日黑白郎君再也找寻不到对手,但这种无敌的滋味,也不是其他凡夫俗子能体会的!”

     听得他的话,忆无心又沉默了少顷,忽地叹出一口气,“……也是。”说完这句,她站起身来,抓起舟上的长篙,一篙斜斜插入水中,惊散一片缤纷落英。“前面就是道域的入口了。”

     略略停稳小舟,少女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渡口,游目四顾,除了眼前一座绵延巍峨的青黛山峰外,周近均是密密匝匝的花树,清风一过,卷下纷纷扬扬乱红如雨,当空飞舞沾衣惹鬓,竟有几分浑然不在人世之感。

     把视线从桃花林移开,忆无心瞥向不远处的山脚,只见一个狭窄山洞开在山壁之上,内里一片黑沉沉,什么也看不清——虽说是看不清,却有阵阵冷风自洞中扑出,隐隐捎带几分阴寒肃杀。

     她盯着那山洞怔忡一会儿,忽然回头看向黑白郎君,“通过这个山洞就是道域了,我们……现在进去?”

     ……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想来此句,倒是写得十分贴切。山洞颇应了这“小口”二字,最逼狭处仅容一人低头侧身而过;而“仿佛若有光”一句,则恰到好处地描绘了这什么都看不清的环境,纵使觉得有光,也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无法寻觅来处。

     一路行来,两人均未说话,只有轻微脚步声与衣料相互揩擦的悉悉索索响动,在狭小空间里沉闷地反复回响。忆无心跟在黑白郎君后面,不时伸手扶着冷硬石壁,好歹是一步一挪地蹭过了低矮狭窄的一段,地形也渐见平缓开阔。

     感觉到地面略为平整,不像之前那样坑坑洼洼,少女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原本专注在脚下的心思收了回来,抬眼望向前面的人。

     视线仍旧模糊得很,只能依稀辨认出大概轮廓,忆无心看着黑白郎君的后背,一瞬间,陡然有一阵虚幻飘渺的感觉涌上,似乎眼前的人只是幻像。她略带迟疑地伸出手,拉起他的一角衣袂,指腹拈过衣料上的经纬纹理,方觉得……前面这个人,是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自己跟前的。

     前面的黑白郎君脚步微微一顿,却没出声,只是继续向前行去,而少女捏着衣角摩挲片时,便松开了手,任柔滑料子从指缝中滑落。

     知道不是自己一人便好,纵使前面有难以预测的危险与困难,却也有人领着自己走过黑暗与未知的路途。

     虽说只是复行数十步,不能算长,在这黑暗狭窄的山洞里,却像是走了良久时间,仍未得见明亮天光。只是越走,便越觉得有股难以形容的气息袭面而来,忆无心吸吸鼻子,忍不住出声:“这是什么味道?”

     ……混杂了浓重的烟熏火燎气味,再加上涌入鼻腔的满满铁锈腥甜,最后停留在舌尖的,是一种冷硬的味道,如同用舌头舔过刀刃般的锋利冷冽,令人心生惧意。

     正在这时,前面的路陡然一拐,黑暗被突如其来的光明驱散净尽,只是那光明却是刺目的猩红——少女从黑白郎君肩膀上探出头,只看了一眼前方,瞬间倒吸一口长气,拉着他往后退去,“等等,我们快离开这里!”

     黑白郎君侧头看向她,眉头微皱:“什么?”身形也跟着拉扯退了几步。

     感觉有粘腻冰凉的液体自脚边汩汩流过,转眼已经漫上小腿肚,忆无心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样,“现在是申月,我们运气太差了……”

     死门属土,旺于秋季,尤其是未申两月,相于夏,囚于冬,死于春。

     ……

     待少女再睁开眸子,自己正孤身伫立悬崖边上,斜风细细烟雨迷蒙,把远山晕染成一片黛色。目力所及,尽是全然陌生的景象,与转瞬前血水漫溢横流的情况天差地别。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衣服,又摸了摸自己脸颊,慢慢整理清楚思绪后,忽然回身望向远处——一座青黑色城池大半被掩在云雾中,却遮盖不了那蔚为规整雄伟的气象。少女远眺着那偌大城池,下意识在自己背后摸索片刻,解下一具连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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