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得专心致志,穷得心灵祥和。

【恨心】烟水寒

恨心本《江海寸心》参与文,感谢画手 @葱油油 的插图,以及其他参本人员


【一】

秋夜,霜寒露重。

苍穹上的半轮上弦月,不知在何时已经隐匿无踪,墨蓝夜空上只剩数颗寥落星子,散出幽微星光;平缓如缎的江面上偶尔有点点亮光幽幽滑过,那是渔船上的灯火,映在黑沉沉的江水之中,倒显得比真正的星星更加明亮好看,天与水相接,天水一色,乍眼看去竟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苍穹,何处是人间。

一根船篙忽地插落水中,轻轻一点,惊起一圈圈涟漪。取下了帷帽的忆无心手握船篙望了前方江面一会儿,看到没有船只拦阻挡路,这才放下船篙,任凭小船顺水流去。

——半月前,她告诉金池阿姨,自己想要出外游历,姚金池皱眉思索许久后颔首答允,但要她小心行事,免得暴露身份姓名,招来大伯史艳文或者父亲藏镜人的仇敌趁机报复。改扮成天地不容客的藏镜人也曾试图劝阻,却被自家女儿温温柔柔地用一句“我已经十八岁了”挡了回来,最后也只得答应。

离开黑水城后,她一路游玩,走过热闹的大街小巷,也穿过幽静的月明林下;见识过诸多新奇物事,亦流连过满目琳琅景致,偶尔遇到一些不平之事,还会出手相助——之前一个被她从地痞手中救下来的书生看着她呐呐良久,又听她讲述了自己沿途经历后,红着脸写了两句诗送赠予她,权当酬谢。

云珞平涛千里路,笼纱逸彩任江湖。

不算多出彩惊艳的两句诗,她却异常喜欢,不时轻轻念起。

江湖江湖,她想去看看这个叫江湖的地方,想去看看这个大伯和父亲、还有黑白郎君闯荡过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还有……她从袖中摸出一串黑白双色的阴阳泪石,将它举到眼前,细细打量着这串已经被她摩挲过不知多少次的挂饰,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挂饰在这,可它原本的主人,现在又在哪里?

沿途打探消息时,她虽然听闻某人曾在此地停留,却始终没找到这对阴阳泪石的原主人,反而正像姚金池担心的那样,被昔年藏镜人的一群仇敌盯上了。为了躲开这群人一路的纠缠围杀,她索性放弃陆路,改装乔扮后购下一条小船,打算从水路离开这儿。尽管还没看遍姑苏城的美景,历尽这江南水乡的风情,找到那人的踪迹,但看眼下情况,却也不得不如此了。

忆无心将阴阳泪石贴在额上,一股寒意瞬间从相触之处蔓延开来,冰凉砭骨。她闭上眼睛,感觉着江水之上,四面八方涌来的清寒气息,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已经是深秋时节,离当初跟金池阿姨约定的回去日期也近了……

……可是,却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啊……

她正倚着船边,在脑海里慢慢清点着自己去过的地方,还有哪些想去的地方,陡然感觉后方无声无息吹来一阵冷风,她下意识一偏头——一双黑色利爪从她脸边堪堪掠过,虽然没伤到她的脸,那突袭而来的凶禽却将她手上的阴阳泪石一下抓起,飞向后方一艘不知何时出现的舢板。

 

 

【二】

那艘舢板上站着个身穿蜡染衣裳的女子,由于她背光而立,整张脸便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哪怕一点儿面容,她伸出手,那只飞向她的黑色大鸟便双爪一松,阴阳泪石正好落在她的掌中。  

任凭那只黑鸟停在自己肩上,那女子拈起泪石看了一眼,疑惑地嘟囔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看到那女子的身形,听到女子的声音,少女已经认出她正是这段时间来孜孜不倦纠缠围杀自己的数人之一。然而看着她手上的泪石,忆无心站起身犹豫一刻,还是出了声,“请把那个还给我。”

“还给你?”那女子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语,一下大笑起来,“小丫头,你是不是在做梦?我们追杀你这么多日,今天终于堵到了你,你却只关心这破石头?”

她笑了好一阵子,这才停下来,举着泪石在空中一摇,“你想拿回这东西?”

忆无心点头,“是。”

“哈哈哈——”倏地将阴阳泪石往远处一抛,女子尖笑出声,“那你就下去捞啊!”她对着宽阔江面一拍手,“你们准备好没?以前和藏镜人有什么仇,今日就在他女儿身上全部讨回来!”

看着阴阳泪石被女子抛入水中,忆无心惊呼一声,正准备跳入水中找寻——然而江面陡然生起的雾气,拦住了她的脚步。

似乎在女子喊出那句“今日就在他女儿身上全部报回来”后,这雾气就在一瞬间凭空涌现,覆盖住了视线所及的江面范围。    

黯淡无月,疏星幽微,雾气蔽目,江中浮沉,就连先前载着那女子的舢板都在这浓雾中失去了踪迹,而黑沉沉的江水里,似乎有东西在悉悉索索地游动着,却又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此刻身处在如斯情景中,总让人不由得后背生起阵阵寒意。

右手五指按在七彩云珞上,少女正凝神以待会有何种异变,身后却陡然传来幽幽一声,“无心……”

那声音娇柔妩媚,听在少女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倏然转身,忆无心看着跟前那个一身紫衣的人,片刻之后,眼中已有泪光。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装束,熟悉的嗓音,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的亲人,此刻却又重新出现在眼前……

“无心……”那紫衣人前行几步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少女,“见到娘亲,你怎么哭了呢?”

任由她的手抓上自己手臂,忆无心看着她的脸,微微一启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出声,只绽出一个含着泪的苦笑。

“无心,你怎么不说话?”那抓着少女手臂的人还在说话,“你难道连娘亲都不愿意叫了吗?”

轻叹了一口气,五指仍旧按在云珞之上,忆无心看着她,轻轻摇头。

“我不是不愿意叫。”

“我真的,真的很想再见一次娘亲。”

“你用幻术来迷惑我,让我再见到娘亲的样子,我很高兴。”

“但我知道,你不是我娘亲。”

“因为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三】

她的声音刚落下,按在云珞上的五指已经飞快一拨,灵能催动,日轮破邪倏然而出,袭向那有着姚明月脸孔的人。

两人相距本就极近,少女出手又是异常快速,那人猝不及防下被术法击中,不由得噔噔噔几步退到小船末尾,弄得小船一阵剧烈摇晃,似乎将要倾覆。

日轮破邪本就有破除幻象之力,此刻那人被当胸击中,原本施加在她身上的幻术便被破解得干干净净,露出真实面容,正是那个驱使黑鸟的女子。

先前她背光而立,全脸隐在黑暗之中;如今两人离得近了,少女才有机会看清她的模样。只是视线一扫之下,她却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那女子半张脸颇为秀美,明眸皓齿,意态天然,但另一半脸却大相径庭,甚至连脸皮都似乎被掀掉了,露出底下赤红肌理和森森白骨,甚至连牙齿都清晰可见,宛若一具被啃食过的骷髅般。如此对比之下,霎时间看得人心底发寒,几疑面前站着的是传说中的画皮恶鬼。

“怎么?被这张脸吓到了?”那女子抚着自己皮绽骨现的那半张脸,幽幽冷笑起来,“若不是藏镜人,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盯着忆无心,目光渐渐茫远,“那时我也是你这个年龄,住在中原与苗疆交界处……中原与交趾战乱之时,藏镜人带领苗疆士兵打了过来,我一家人都不会武功,自然不是这些士兵的对手……”

“我的爹娘死了,我的弟弟妹妹也死了,而我却没被他们杀掉,你猜猜,他们留下我,是为了什么?”她的声音渐渐拔高,又开始尖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等到我好不容易趁夜逃出来,却又因为慌乱,不慎失足跌落悬崖,等我醒来时,我的脸已经伤成这样了……”

听到这里,虽然明知自己不该多嘴,少女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后来呢?”

“后来?”女子抿嘴一笑,眼中却殊无笑意,反而有说不出的怨毒缓缓流出,“我遇到了大哥,二哥他们。我们几个人都是在战乱里侥幸活下来的,我毁了脸,大哥二哥他们也盲了眼睛,没了一只手。我们三个人聊了很久,都觉得若不是藏镜人,我们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又怎么会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呢?”

她指着自己被毁掉的脸,笑着问少女,“你说,我们该不该报仇?”

看着女子的脸,听着女子的话,忆无心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战争时兵士违纪之事并不少见,而在战乱时失去亲人、肢体、容貌,若是换了自己,自己又能否坦然接受面对,心中毫无芥蒂?尽管当年自己父亲也是一枚听从别人号令的棋子,但造成这种惨事,他又怎么脱得了干系?

按在七彩云珞上的五指不自觉松开,少女看着她,半晌后却依然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以对。

有些事,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便不应该随意评判他人。因为只听描述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到亲身经历者遭遇了何等的苦痛。

那女子盯着她,嘴角噙着冷笑,“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吧?”她一字字慢慢吐出,声音却冷如寒冰,“今日藏镜人不在,我倒想看看,还有谁能救你?大哥,二哥,你们都听到了,动手吧。”

她最末一个字刚出口,少女和她立足的小船却陡然一阵颠簸,随即自船底响起一声嘶哑的咆哮,一只乌黑手爪陡然穿破船板,抓上她的左腿,入肉透骨。

腿上传来剧痛,然而忆无心却无暇理会——她的颈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金属线,而这根一头攥在女子手中的金属线,正在一分分绞紧,勒得少女的脖颈有鲜血慢慢淌下。

忍着疼痛呛咳一声,忆无心抬起手,正要转动七彩云珞之时,骤地感觉足下一空,整个人往下沉去。

江水滔滔,瞬息将她吞入其中。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陡然感觉心头一阵震颤,隔水望去,只见到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一抹白色纵跃而来。

 

 

【四】

少女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中的却是一片滔滔江水。此刻正是日出时分,一片霞光漫天,江面上犹有千万条金线交织飞舞,惑人眼目。

或者是那一片潋滟金光太过耀眼,忆无心怔怔地看着那段江面,好一阵子才发觉自己左腿在疼,而且疼得愈来愈厉害。

那种像是钝刀慢慢从腿上割锯而过,又像是用锉刀缓缓锉开血肉的疼痛,虽说是疼得难受,却也将她从初醒过来的迷惘中唤醒,拖回这个现实世界。

之前的经历,一点点重新回到脑海里,自己为了避开父亲的仇家,改装乘小舟顺江而下,本以为已经逃开追击,孰料却在江面上遇袭,继而……继而便是自己腿上受了伤,脖颈被金属丝绞紧,骤然落入江水之中……

到了后来,她便只记得自己在落入水中后,凭借最后一丝清明,看到有一抹白色遥遥而来……

摸了摸自己,再把视线投向自己的左腿,少女发现受伤的小腿早已被包扎妥当,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药香气息透过布面渗出。

……是谁做的?

她疑惑地抬起头,环顾四周,目光却在看到不远处那个面朝江水而立的人时,蓦然一顿,随后慢慢地,有淡淡湿意在眼中积聚,似乎将要落下——

然而她却一抬手,将那尚未成形的泪水擦去,随后轻轻吸了吸鼻子,凝视那人背影一刻,开口叫他:“……黑白郎君?”

明明听到了,那人却只是轻哼一声,手上阴阳扇仍旧徐徐而摇,却没半点转过来的意思。

忆无心看着他的背影,“你不过来坐吗?”

“吾又没有受伤,何必过去?”那人再次轻哼。

听到他的话,忆无心轻叹一口气,“是我受伤,行动不便,所以才需要你过来啊。”

她这句话说出来后,那个面朝江水而立的人停顿一下,遽然转身,走到她身边空着的地方坐下,不发一言。

忆无心偏过头看了看他侧脸,继而把视线移向前方,注视着江水出神。

过了少顷,她轻声发问,“你……把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摇着阴阳扇的人瞥她一眼,“与你何干?”

“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与我父亲也有关系。”少女低下眼眸,语气中流出喟叹之意,“所以,如果能放过他们的话,还是放过他们吧。”

“哼,小丫头果然天真得可笑!”阴阳扇忽然一顿,黑白郎君冷嗤,“那数人只说了自己过往被害之事,却绝口不提自己曾经所为之事,盲目听信此等说辞,何其幼稚!”

听到他如此说,忆无心蓦地一抬头,随后复又低下眼眸,低声喃喃,“原来,是这样啊……”她盯着自己受伤的腿,忽然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确实,自己当时只想到这几人是为了报复而来,却从未想过,他们手上是否沾了其他无辜之人的鲜血……

又沉默了半晌,她才艰难开口,“……对不起,你送我的阴阳泪石,失落在江水里了。”

这句出口,换来的又是一声冷哼。

两人一时静默。

 

【五】

不知就这样沉默了多久,少女才又重新开口,声音中透着几分哑涩,“我父亲回到黑水城了。”

这回,旁边摇着阴阳扇的人倒是接得顺畅无比,“哈哈哈哈哈哈——那黑白郎君一定要去找他这个好对手,痛痛快快战上一场!”

“……”无声叹了一口气,忆无心接着说下去,“我这次出门,看过了很多地方。”

“很多地方都很美丽,很多东西都很有趣,我看到很多新奇的事情,也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眸,盯着自己搁在腿上的双手,“我一开始,其实是想出来找寻你的。”

某人正在摇动着的阴阳扇,忽然顿了顿。

少女搁在腿上的双手,慢慢握了起来,“但走了那么多地方,一直都没打听到你的消息。”

被人握在手中的阴阳扇,缓缓止住了摇动。

她低垂着眼眸,长睫在眼下投落半轮浓黑阴影,“直到后来,我才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你曾经在这里出现的消息。”

听到她的话,旁边的人轻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伸手理了理自己滑落的鬓发,少女微现笑意,“不过也好,我在这段时间里,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某人似乎想转过脸来,却又硬生生停住。

少女的声音很是轻柔,“那些事情对我来说,都很新奇。而每听到一件事,我好像就更了解你一点。”

某人再次冷哼出声,却依然没开口。

少女长长的眼睫掀动一下,声音渐软如柳絮,“……我十八岁了,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什么。”

旁边的人神情平静如初,只是原本松松握着的阴阳扇柄,不知何时已被捏紧。

“今天终于见到了你,我有些事情,一定要说出来——”

转过头,忆无心轻轻伸出手,拉了拉旁边人的衣袖,“你……能不能看着我?”

黑白郎君沉默一霎,转过脸来,赤色眼瞳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盯着那双眼眸,少女声音不自觉放低下来,却仍旧一字字咬得清楚,“我只想说完我要说的话。”

“我听他们说过白琼前辈,还有其余几位姑娘的事情。”

她低下眼眸,不去看那双盯着她的眼睛。

“她们都很好,值得你去喜欢,但不管你多喜欢她们,也不管你怎么看我,我还是要告诉你——”

她深吸一口气,“我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这句,她忽然凑上前去,轻轻在某个人脸颊上亲了亲,继而退开,“我要告诉你的话,说完了。”

抿一抿唇瓣,她努力笑了笑,“我……”

她的话未说完,后面却没有了声音。

……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瞳,少女一瞬间僵住,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唇上的触感,是温热的,也是柔软的,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像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并不是很久,当两人各自转开后,却又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之中。

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江水,忆无心无意识地伸手入袖,想摩挲那串已经无比熟悉的挂饰,却什么也摸不到,这才想起那串阴阳泪石已经落入江中,不知沉在何处。

低低叹出一口气,少女伸手撑着座下石板,刚站起身来,旁边追来一句,“你要去哪里?”

“我想找到泪石在哪里沉下去的。”尽管每一动作,腿上便犹如千针攒刺般疼痛,忆无心还是站直了身子,“我要把它找回来。”

最末一个字刚出口,随着她一起站起的某人忽然一伸手,继而在少女面前摊开掌心——掌心上放着的,是那串熟稔的阴阳泪石,在阳光映照下泛着细微温润光泽。

看着眼前那串挂饰,少女先是愣了一瞬,尔后倏地转过头去,看向黑白郎君,“你……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眼瞳微眯,黑白郎君轻嗤出声,“与你有何关系?”

听到他的回应,少女倒也不以为忤,而是伸手拈起那串阴阳泪石,凝目注视良久,忽然展颜一笑,“……多谢你。”

陡地偏过头,不去看少女,黑白郎君冷哼,“再有下次,黑白郎君就要将它收回,免得再被人轻易夺取!”

“不会再有下次了。”将泪石按在胸口,忆无心语气笃定,“我会将它看得跟自己的性命一样重要。”她抬眼看向黑白郎君,眸子明亮如星,“我要回去了,你也一起来吧?”

被她问到的某人一怔,“什么?”

“我和金池阿姨约好了回去的时间,但现在……”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脸上露出为难神色,“我行动不便,所以想让你送我回去——”

同样低头看了一眼,黑白郎君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一阵马蹄响动后,幽灵马车欢快奔来。

……

……

马车上的帘子被撩到一边,晨风吹入车中,也顺道吹起专心吹着石笛的少女的鬓发。

她身后,黑白郎君正靠在厢壁上闭目养神,眉宇间一片安静平和。

车轮滚滚,碾过一地枫红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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