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拖更的……栩墨君

【七十一、迷阵中见通路（下）】

    “她？”碧衫少女笑了笑，语气却有点掩盖不住的悲凉，“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甘愿为他放弃自己的一切，最终也由于这段爱恋而被惩罚，流放到极其遥远的地方，与我、与父亲终生不得相见。”

    “我常常在想，若是我当初能制止她，说不定就不会变成这样。但后来转念一想，以她的个性，哪怕我如何阻挠，也只是徒劳。”

      在一块大石上坐下，碧衫少女向着对面另一块平滑石块点了点，示意忆无心坐下，“我妹妹的事情已成过去，就不再多说了。”她注视着坐下的忆无心，露出一个狡黠笑容，“我倒是对你很好奇，想和你多聊一会儿呢。”

      回视少女，忆无心微露疑惑，“为什么你会知道我？”

    “这个问题，我也先不作回答。”少女歪着头看着她，“反正，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对你并无恶意吧？”

       盯着少女思索片刻，忆无心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敛了笑意，少女双手抱膝，声音被晚风吹得幽幽渺渺，“只是闲聊而已，无需紧张。”

      眨了眨眼，忆无心再次颔首。

      转头望了一眼已趋黯淡的云海，少女轻声询问：“身为人，你如何看待人的善与恶？”

      听到少女的问题，忆无心一呆。垂眸思忖片刻，她慢慢开口：“一开始，我将所有人都分成好人和坏人，但当自己真正出来游历时，却发现不能这样区分。”

     “世上有很多很多人，每个人的性格各自不同，所想的事情也不一样，只凭一时好坏去论断别人，对他们未必公平。”

    “什么叫做一时的好坏？”少女问到。

    “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每个人的想法都可能发生变化，不能完全知道这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能够评判他人？如果凭照一时可能而去断定一个人是好是坏，致使那个人死去，那这算是好还是坏？”

      少女看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

      忆无心摇摇头，“人的个性太过复杂，我说不出什么太多的分别，我只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随意出手夺取他人性命。”

     “这样啊……”少女沉吟一下，尔后竖起食中二指，微笑说道：“那第二个问题是，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这一次，坐在她对面的忆无心却没有迟疑，“我有很多害怕的东西。”

     “例如？”

     “我害怕死亡，所以才会来到道域，找寻治疗长生烙的方法；我害怕我再失去亲人，所以才会更努力，希望能够保护他们；我害怕再连累朋友受伤，所以才想自己去完成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害怕的事情有很多，我也说不清楚有多少。”

      少女微有疑惑，“既然害怕，那为什么还要去面对？”

     “因为害怕不是逃避的借口。”迎上少女的视线，忆无心轻声解释：“我害怕的事情很多，但不代表我就要退缩不前，不去面对这些。相反，正因为我害怕这些事情，所以才要努力去改变，不让它们发生。”

      注视着忆无心的双眸，少女发问：“倘若你担心的事情真正发生了呢？”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没有办法。”忆无心看着碧衫少女，眼底神色清澄如水，“但起码我有去尽力尝试改变，这已经足够了。”

      点漆般的灵动双眸骨碌碌转了转，少女沉默一瞬，再次笑起来，“那第三个问题是——”

      话到一半，她忽然停住，苦恼地叹出一口长气，“我想不到要问什么，还是不问了吧。”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正等她发问的忆无心陡然一愣，“……诶？”

       “我只是想和你聊天，你不用太过严肃，你太严肃的话，我反而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了。”拨了拨鬓发，少女噙笑看着她，“今天从你那得到的回答，并非我心中想要的回答。”

      “但尽管不是，却也颇值得深思。”随手点了点已经覆上墨蓝色泽的云海，少女柔和说道：“正如你所说，这世间有如许多的人，你的想法与我不同，也是正常。”

         从坐着的大石上跳下，碧衫少女走到忆无心跟前，细细打量着忆无心。少顷后，她对着站起来的忆无心眨了眨眼，语带笑意，“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吗？把手伸出来吧。”

        看着她那双剪水双瞳，忆无心踟蹰一下，伸出左手。

       将忆无心的手翻成掌心朝上，碧衫少女原本空无一物的右手在空中轻柔一转，姿态曼妙如天女拈花，指间便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被她轻轻拈在指尖。把右手放在忆无心掌心之上，她手指一松，拈着的东西掉落在忆无心手心。

        那是一颗透着淡淡碧青色的小小圆珠，看着颇为剔透漂亮。

        对着一脸疑惑的忆无心笑了笑，碧衫少女把自己右手覆在她的掌心上，轻轻念出一个音节。

        她再移开手时，那颗碧青圆珠已经冒出一枝幼嫩新芽，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双手贴上忆无心托着幼芽的左手，少女低头注视那枝嫩芽，目光温柔。“你好奇我为何会知道你，是否曾经与你相见，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们从未见过，但我早已知道你的存在。”

        那枝嫩芽飞快成长，不过眨眼时间便已经换上青葱颜色，继而抽出花梗，花梗末端长有一个如倒悬风铃般的小巧淡黄花苞，看着颇为羞怯可爱。

      “我已经离开这个世间许多年月，现在与你相见的，不过是寄托在你身上的一抹残留执念而已。”少女轻轻叹出一口气，“今日借住此处幻阵，我才得以化出身形，和你见面。”

        她对着忆无心挤挤眼睛，一脸狡黠，“你所承接的草木生发之力，由我而来。话说到这，你也应该猜到我是谁了吧？”

        对上少女那双墨瞳，忆无心喃喃开口：“瑶姬……”

        话音方落，她掌心捧着的那朵淡黄小花蓦然开放，散出清逸幽香，沁人心脾。

       “多谢你，代替我去到父亲墓前拜祭。”瑶姬垂眸盯着那朵小花，沉默片刻，“日后你若有机会前往魔世，请替我去到我那笨妹妹的墓前，告诉她，我很想她。”

        从忆无心手上接过花，她微笑说道：“我该离开了。”

        忆无心怔了怔：“你……要去哪里？”

       “你忘记啦？我只是一抹残留人间的执念，如今愿望已经达成，自然就该消散了。”轻轻捏了捏忆无心的脸，瑶姬语气柔和，“小姑娘，好好活下去，无论遇到何等困难险阻，如何强大的敌人，都不要轻言放弃。”

        随着她的话语，瑶姬的身形和周近景物逐渐淡去，如落入水中的墨汁，一点点消散不见——

       “今日见到你，我很高兴，哪怕你的回答不是我意想中的答案，我依然很欣慰。人应当有自己想要走的路，不要盲目跟从前人脚步，如此才会有新的发现。我真想看看，你会如何使用花主之力，但可惜……看不到了……”

        尾音未落，跟前一切景物已尽数消散，只剩洁白雾气仍萦绕四周，一片幽幽渺渺，无比静谧。

        一阵莫名窒闷涌上心头，忆无心伸手按上自己胸口，轻轻呼出一口气。

        或许是花主之力使然，她在见到瑶姬时并不觉得陌生，反倒有异常的亲近熟悉感觉，如今瑶姬寄托在花主之力上的执念消散，她也随之感到一阵失落怅惘，似乎失去了某个不可取代的东西，颇为难受。

        还没等她从这种情绪里抽离，身后陡地响起一个熟悉声音：“哈哈哈哈哈哈——此等阵法也想困住黑白郎君，简直是痴心妄想！”

       倏然转身，忆无心看着从不远处大步走来的人，抿了抿唇，继而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