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拖更的……栩墨君

【第十九章】

不过盏茶时间，风摇筝和一名男子相偕而回，看到忆无心好奇的目光后，这个在风月场所不知出入多少次的女子脸上，竟然难得地浮上一丝嫣红，“……这就是我夫君，步临风。”

英秀而沉静的眉眼，一头掺杂银丝的长发并未簪起，披着的玉色鹤氅异常精细华美，手上却持了一柄格格不入的白色拂尘。步临风坐下之后，这才向着忆无心和南宫恨微微颔首，“见过两位。”

忆无心回了礼，而黑白郎君只是淡淡瞥了步临风一眼，并不作声。按他的一贯作风，自然不屑于顶着这躯体的身份与人交流，幸好冷月心性格本来就孤僻，风摇筝他们也不以为忤。

“先暖暖手。”倒了一杯热茶，风摇筝递到他手上。“临风，你刚才出去查访，有没有什么头绪？”

“有草焉，方茎而黄华，员叶而三成，其名曰焉酸，可以治毒。”先是喃喃背诵了一句话，步临风再开口，“你们要找的就是这个解毒的乌酸草，是吧？”

“是。”忆无心轻轻回应一声。

“据我所知，血咒可不单纯是毒。”皱眉沉吟半刻，步临风苦笑道，“确实，要解的话必须找灵识已开的乌酸草，只是这样的草木精灵可不好找……”

白玉摺扇一下敲落步临风手背上，风摇筝恼火说道：“别把逍遥观那套搬出来，卖这么多关子不觉得说话麻烦？”

“是是是，不卖关子了，”步临风无奈地耸耸肩，“幸好数年前我曾经替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诊治月余，虽然让她醒来，但也算是并未治好。若我没记错，那个少女和一直照顾她的男子，身上均萦绕一股草木清气……”

“那还等什么？”风摇筝一扯他的手，“快带我们去找她啊！”

步临风手一伸，拦住风摇筝，稍稍皱了眉头，“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抬眼注视忆无心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们一路行来，应该经过了平川镇吧？”

少女愣了愣，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僵尸横行，最后被烈火吞噬的镇子，于是点头：“是，不过那个镇子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我知道，那里行尸遍地，已成鬼域。”步临风停了一下，“之前有人向逍遥观发信求援，但当时观中被妖魔侵扰，无暇前往。再去的时候，平川镇已成一片废墟焦土，再无行尸踪迹……是你们做的？”

忆无心再点头，鬓边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她伸指把头发掖到耳后，手上的戒指在空中映出一道并不刺目的光。

步临风表情微微一凝，随后转为再正常不过的神态，声音温润：“后面经过多方打探消息，平川镇在发生此事前，一如往常。只有镇里最大富户的家主，在两日前带回了一件来自海外的宝物。”

很清淡的一句话，忆无心并没听出什么特别意味，黑白郎君却是微微偏头，视线斜扫过来，似乎提起了少许兴趣。

“据说那宝物是一只天青色的玉杯，不仅其上花纹雕刻精致华美，玉杯颜色更可随一年四季及所盛液体变换，简直是巧夺天工的存在。只是玉杯在被富户买回来之前，却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是被放在一座古寺里供养着，直到那家主人经商路过，花了许多口舌和金钱，才把这个玉杯买到手，珍而重之地带回家中。”

像是抓到了一丝细不可察的线头，少女思索片刻，从舌尖吐出四个字：“来自海外？”

“传说海外有三岛十洲，但都是传说罢了，又有几个真正见过的人？”目光在忆无心和黑白郎君身上梭巡而过，步临风这才接续说下去，“但是有宝物传说的，却不止那仙家胜地，还有五十年才出现一次的浮龟岛屿。据说岛上有难以计数的奇珍异宝，引来众人厮杀争夺，尸骸积存在岛上，导致每到夜晚，便是一片鬼火磷光闪烁，而且还有财迷心窍的人在旁虎视眈眈——这等凶险诡异的地方，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为好。”

轻轻呼了口气，忆无心唇角扯出个无奈的苦笑。

若是真的冷月心与杨梦言，在这样的劝告之下，或许会犹豫是否前往，但她和黑白郎君并非本人，有该回去的地方，纵然知道可能有危险，也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多谢你的劝阻。尽管不知道到时岛上情况如何，小心一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她看着风摇筝与步临风，声音虽不大，语气却坚定。

劝告的话说了，既然忆无心已经表明还是要前去，风摇筝夫妻也不再多嘴。

江湖中人讲究的是干脆利落简单爽快，至于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那是长舌碎嘴妇人才做的事情。

“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吧？”最沉不住气的风摇筝站起身来，“那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快去找乌酸草才是正事！”扔下该付的银子，她已经连拉带扯地把步临风拖离了桌边，步临风一边尴尬地干笑着，一边使力想挣脱，“摇筝，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有失斯文……”

“斯文？斯文能当药治病么？”几乎是大步跨出客栈，风摇筝还不忘回头招呼忆无心和黑白郎君一声，“师弟你们记得要跟上来啊……”

客栈里燃着炉子，客栈外却还是凛冽的北风，寒风扑面，跟在南宫恨斜后方的忆无心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黑白郎君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侧目瞥她，“上岛之事，毋需你多虑。”

“嗯……啊？”随口答应一声，少女忽然觉得不对，疑惑迎上他的目光，“你说什么？”

眼角极细微地一抽，黑白郎君倏地转过脸去，看不到表情：“吾说过，要周全的事物与人，谁也不能动到。”

忆无心怔愣片刻，然后啊了一声：“我知道了。”

叹了口气，她安抚似的拍拍前方人肩膀，“黑白郎君，我还记得三个条件的代价的。”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活着，等这里的事情和三件事完成后，我的性命就任凭你拿去。”

“……”黑白郎君陡然一窒，静默了许久，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半晌后才冷冷抛过来一个字，“哼！”

……

每个地方被命名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按着当地的特点或是传说而定的，而落梅镇就是因为有绵亘数十里的梅林，才得了这个名字。沿着山道拾阶而上，两旁梅树倾吐冷香不绝，在盘旋处俯瞰下方的落梅镇，只见到一片银海荡漾，凝如积雪，美不胜收。

摺扇一合，风摇筝指着山坳里一座泰半被梅林挡住的小院，“临风，那对师姐弟就住在这里？”

步临风望了一眼，“是。”

风摇筝跟步临风尚在对话，梅林中却隐隐传来几声断裂脆响。忆无心抬眼望去，梅花林中走出一名青衫男子，手中攥着几根开得正好的梅枝。

看到这边的风摇筝两人，青衫男子起初只是愣了愣，待目光移到冷然不语的黑白郎君身上时，他的神情突然一变，片刻后才摇头苦笑起来，喃喃说了一句——

“确实，也该到了结的时候了……”